甘味濃情(二十六)

自柏禮出生以來，也從沒離開過家門半步，身邊更是盡得父母及長輩的悉心照顧，突然間要離開長輩上學去，非要為他作好學前的心理輔導不可，否則令小孩子誤以為自己被拋棄，對上課產生恐懼，後果便不堪切想。

 

即使沒有刻意的安排與準備，柏禮也能順利完成面試，無論面試是否成功，在父母心中，已是成功踏出他的第一步，就算落敗了，也當作是一個經驗。想不到，「無心插柳柳成蔭」，因著柏禮當天的鎮定表現，幼稚園正式取錄他成為新一學年的學生，令兩夫妻喜出望外。

 

在正式被幼稚園收錄為學生後，耀昌跟天麗便輪流跟兒子作好學前準備，從買校服、買書包、拍攝學生相片也一絲不苟，柏禮看到父母為自己準備的校服及書包，也顯得一臉好奇。

「這是禮禮的新校服，美不美啊？」耀昌拿起那熨得畢直的校服問道。

「美呀！」柏禮一邊跳躍一邊說。

「不如禮禮試穿一下好嗎？」天麗笑著問。

「好好！」柏禮拍著手。

「嘩！穿上校服的禮禮很醒目啊！」耀昌跟天麗齊聽說。

「禮禮醒目？」他學著父母的口吻說。

「當然！禮禮長大上學，做一個醒目的學生好嗎？」天麗問。

「好呀！」柏禮想也不想便回答，「禮禮要用書包嗎？」說罷他便拿起書包，企圖把它揹在身上，可是卻無從入手，耀昌看在眼內，忍俊不禁，立即出手相助。

眼看見兒子非但沒有抗拒上學，相反因好奇而表現得有點期待時，他們也不禁放下心頭大石。

 

屬於謝柏禮的大日子──開學日終於到來，一早醒來，梳洗完畢後，天麗已急不及待為兒子換上簇新的校服，卻又擔心他吃早餐時不小心弄髒校服而顯得格外小心。

「媽媽待會兒送禮禮上學，好不好？」天麗問。

「好呀！」柏禮高興地回答說。從開始懂說話以來，除了因睏極而耍點脾氣、不停說「不」外，其餘時間，多是笑著說「好」的一個小男生。

「但吃早餐時要小心一點，不要把早餐濺到身上，弄髒了白雪雪的校服會變成小黑豬的。」天麗小心地把通粉餵到他的小口裏。

「小黑豬no good？」柏禮口中仍含著半匙通粉說。

「吃東西時不准說話。」天麗厲他一眼，「小黑豬當然不好，禮禮要做小白兔，知道嗎？」

柏禮想說「好」，卻又怕媽媽再罵他，只好點點頭，示意明白。

「好了，禮禮吃飽飽，做個乖學生！」說罷，她便抹抹兒子的小嘴，整裝待發，跟兒子大踏步地上學去。

甫到幼稚園門外，已經看到不少家長緊張兮兮地把他們的子女送到校園，有些小朋友因不捨與父母分開而嘩啦嘩啦地哭起來，有些卻面帶笑容，柏禮看在眼裡，深感奇怪，不明所以，只懂緊捉著媽媽的手。

 

為了減低兒子的不安情緒，天麗不停在兒子耳邊耳語，希望他不會因看到其他小朋友的行為而影響他的情緒。

「他們為什麼在哭？」柏禮一臉天真地問。

「禮禮乖，那些小朋友肚子餓，嚷著要吃奶奶，所以在哭了。禮禮在家吃了一個豐富的大早餐，是不是已經飽飽呢？」天麗隨便找了一個藉口。

「飽飽啊。」柏禮拍拍已凸起的小肚，「所以禮禮不哭。」

「對了！吃飽飽便不哭了！」天麗稱讚兒子，「看看那人是誰？是 周 老師啊！」

「咦，這是不是謝柏禮呢？」身穿一套粉藍色紗裙的 周 老師說，「柏禮今天很醒目啊！」

「好了，禮禮乖，跟 周 老師上課去，媽媽晚點來接禮禮下課，好嗎？」天麗把小禮交到 周 老師手上。

「跟媽媽說再見吧。」 周 老師跟柏禮說。

「媽媽，再見。」柏禮便 徐徐跟著 老師走進課室。天麗看著兒子的背影漸漸遠去，忽爾間覺得兒子已再不是在繈布中的小孩，而是一個會蹦跳、要上課的小孩，百般滋味頓時湧上心頭，眼眶也變得濕潤，她眨眨眼，帶著複雜的心情獨自回家。

 

在陌生環境下的柏禮，與其他還在哭哭啼啼的小孩相比，的確有點與眾不同，因著他的鎮定，更加引來老師們的注意。然而，這別樹一格的時刻，只能維持四十五分鐘。

 

一向跟家人寸步不離的他，平日雖不是貼身跟著父母，但總會有外婆的照顧，至少還有一名他所能依賴的親人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出現。就算是上次入學面試，也只不過是跟媽媽分開半小時，一轉眼便過去了。這時，年紀小小的柏禮發覺有點不對勁，已經過了大半小時了，為何媽媽不像上次一樣前來出現，把自己接走呢？

 

他突然放下手上的玩具車，走到 周 老師跟前，拉扯著她的裙子，嚷著要找媽媽。

「媽媽‧‧‧媽媽‧‧‧」柏禮越來越不安，淚眼連連。

「柏禮乖，媽媽不是說過在下課後來接柏禮回家嗎？」面對著哭哭鬧鬧的小孩子， 周 老師已經見怪不怪。

「我要媽媽‧‧‧爸爸‧‧‧」說穿了，柏禮只不過是一個三歲的小孩，在開學時不習慣也是意料中事，只不過，他的反應比正常小孩延遲了數小時而已。

柏禮仍是不停地喊著要找媽媽，哭累了，便坐在一角，嗦著鼻水。稍為回氣後，想著又不禁哭起來，開學日的課室，不是充滿笑聲，而是滿是哭鬧聲。

 

好不容易才到下課的時候，課室外全是心急等待接送愛兒/愛女的家長們，他們每人也伸長了脖子，等待子女下課的一刻；坐在課室內的小孩子，同樣也是心急如焚，巴不得立即回到父母身邊。甫見到親人，小娃兒便飛撲到親人那邊去，彷彿跟他們分開了一個世紀後再重逢似的。

 

柏禮看到媽媽的出現，當然也不例外，一個箭步便撲到天麗跟前。

「柏禮第一次上課，是不是很乖啊？」天麗摸著兒子的頭說。

柏禮不語，只是繼續把頭栽到母親胸口處，而他那濕透的頭髮，令天麗的衣服也跟著濕了一大片。

「禮禮不發言，即是不聽話囉？」

他仍是不發一言，淚盈於睫，淚水已在眼眶下不住打滾著。

「不要緊，禮禮在第一天已經表現得很好了！」天麗一邊安慰著他說，「看媽媽買了什麼東西給你？」接著她便從袋中拿出一包小餅乾，柏禮看到餅乾，才收起淚水，再次展出笑容。

「跟老師說再見吧，我們明天再來跟老師及小朋友玩。」她說，可是柏禮仍是別過臉來，不肯跟老師說再見。

「乖吧，乖乖地跟老師說再見。」多番遊說後，柏禮才不情說地說了一句「再見」。

柏禮沒想過要在學校度過如此漫長的時間，頓時由起初的興奮變得十分不情願，每天也是哭哭啼啼地上課，令他們非常苦惱。

 

幸好，在老師的悉心照顧及教導下，哭了整整一個月時間的柏禮，開始接受了上課的模式與時間表，漸漸不再哭嚷著不上學，反而每天也主動地拿起書包，開開心心地上學去。

 

自此，柏禮如常的上課，下課便由外婆接回家。甫回到家中，已急不及待地跟外婆訴說著在校內發生的每件小事，雖然他說話的組織能成仍有待改善，有時說一半不說一半，令人摸不著頭腦，然而，外婆聽到孫子吱吱喳喳的說話，感到十分安慰。當耀昌跟天麗下班回到家中，柏禮仍是不厭其煩的說著他的「故事」，而他們也樂於聽著兒子每天的「報告」。

 

 

~~~待續~~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