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0月8日星期一

二月三十日(30)



因為穎淳的緣故,顯庭在家中承受著不少壓力,但他卻寧願獨自面對,也不願給穎淳知悉,原因只得一個,就是希望以己之力量,盡力保護穎淳,不希望家人的反對而影響及傷害她。在穎淳面前,顯庭永遠笑意盈盈,盡量報喜不報憂,但一向善於觀人於微的她,從眼角眉梢中,不難發現他其實是強顏歡笑。


 


某個工作休息日,他依舊前往店舖幫忙,但他卻仍為著父親反對他跟穎淳來往一事而發愁。均伯伯看到他發呆的樣子,不禁跟他開玩笑。


「少爺!好像少了一包花菇啊!是否你剛才錯給了那名客人?」均伯伯問道。


「噢!是嗎?糟糕了!」顯庭如夢初醒,「別擔心!所有損失,由我來賠償好了。」


「少爺,我只是說說笑而己。」均伯伯說,「你近日總是心神恍惚,是否發生了什麼事?」


顯庭本是支吾其詞,然而,對於這鬱悶,他已壓抑已久而苦無傾訴的對象,最後還是不敵均伯伯的追問,和盤托出。


均伯伯細心聽著顯庭訴苦,沉思了好一會兒。


「果然沒猜錯,你是為了穎淳一事而煩惱。」均伯伯說。


「你怎知道?」顯庭問。


「我早看出你對她有不一樣的情感,只是你一直不行動,我當然不便作聲。」均伯伯說。


「知我者,莫若你了。」顯庭輕嘆著說,「可是,爸爸並不如均伯伯般開明。」


「均伯伯知道你終於跟穎淳在一起,我是滿心歡喜的。可是,你從一開始,也該知道這條路不好走的,不是嗎?」


「我明白‧‧‧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應變能力。當事情真的發生時,我卻苦無對策。」顯庭無奈地說。


「你甘心現在就此放棄嗎?」均伯伯問。


「當然不可以。」他堅定地說,「我對感情從不兒戲,對穎淳更是認真,要是就此犧牲我跟她的感情,會對穎淳造成極大的傷害。」


「好一對苦命鴛鴦。」均伯伯搖搖頭說。


「均伯伯,別再挖苦我了,我已煩惱得頭昏腦脹。」顯庭苦著臉說。


「既然你心意已決,不會為了老闆的反對而順從他的心意,那還有什麼值得煩惱?」他問。


「但我卻不希望因此而跟爸爸翻臉。」


「既想同時兼得魚跟熊掌,就得想想法子啊!」


「我已無計可施。」


「船到橋頭自然直,凡事一定有解決方法。」均伯伯說,「捫心自問,你認為老闆為何會反對你們交往?」


「還不是面子問題!他覺得穎淳的缺憾會失禮他,擔心她會連累我,要我照顧她。」他深深不忿地說。


「只要你能證明,穎淳不是你的包袱,你有能力照顧她、保護她,不就行了嗎?」


「談何容易!」顯庭說。


「即是說,你的努力還未足以令老闆放心啊!」


「那是什麼意思?」顯庭不明所以。


「回家慢慢思量吧!」均伯伯說,「要是你不把問題解決,你便不能專心做事,如此一來,老闆更認定你跟穎淳在一起是一個錯誤的決定,要他首肯你們的關係,更是難上加難。」


「我想,我應該明白。」


「那麼,還不快點回去?我可不想看到你在這裡搞出亂子來,我未必每次也有能力為你善後啊。」均伯伯笑著說。


「那麼,這裡交託給你了。」顯庭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似的,「我先走了。」


「放心,我不會跟老闆說你在躲懶的。」


「均伯伯,謝謝你。」


******


顯庭相約穎淳外出,每當他們走在一起時,總會引來不少途人對他們行注目禮。


「你有否發現,街上很多人看著我們?」穎淳問。


「是他們羨慕我們幸福吧。」顯庭說。


「你不覺得這種上下打量的注視很不友善嗎?」穎淳從不在意別人的目光,但自從跟顯庭在一起後,她便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份擔憂。


「我從不覺得。」他說,「你感得不自在嗎?那麼,我們下次到人較少的地方吧。」


「不,我從小已習慣,百毒不侵。」穎淳搖頭說,「我只擔心你不習慣,會感到難受。」


「你又來這一套了?」顯庭語帶責備說,「我為人大方,從不理會別人的目光,我會原諒他們的無知。」


然後,又是一輪沉默。


「跟你說一則笑話‧‧‧」穎淳假意向顯庭說笑話。


「又是笑話?」顯庭不其然想起均伯伯同樣以「開玩笑」為題的那番對話,還未聽她說什麼,便自行笑出來。


「什麼『又是笑話』?」穎淳問,「難道很多人跟你說笑嗎?」


「我最喜歡看你呷乾醋、酸溜溜的樣子。」顯庭似笑非笑地說,「這不是最大的笑話嗎?」


「你好變態!」穎淳假裝生氣,「我什麼話也不說了。」


「說吧!說吧!」顯庭求她說,「是我惹你生氣,對不起嘛!」


「你沒有對不起我,你該對自己說對不起。」穎淳說。


「什麼?」


「你該為自己的口是心非而道歉。」穎淳說。


「我沒有啊!」顯庭並不同意。


 「你的『嬉皮笑臉』出賣了你。」


「哪有?」他矢口否認。


「你以前不會胡亂嘻哈大笑,但我發現,你近來卻只報喜不報憂,是否發生了什麼事而不想跟我說?」穎淳開門見山。


「哪有。」他仍舊否認。


「那麼,待你有話想說時才跟我說吧。」她企圖轉身離開,卻被顯庭拉著。


「究竟發生什麼事?」他問。


「有時候,我在想,或許我們回到原來的關係,可能更好。」穎淳無奈地說,「至少,我們仍可以天南地北,無所不談。」


「我們現在都是無所不談啊!」他答說。


「不,一切已經變得不一樣了。」穎淳搖頭否認,「我知道你有事隱瞞,但我卻無法讀出你的心事。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強顏歡笑嗎?我明白每人也有自己的隱私,不能事事相告‧‧‧但我只是擔心你,想了解你心中所想。」


「別胡思亂想,相信我,我沒有事需要瞞騙你。」顯庭說,「一切也是為你好。我只想大家在一起相處的時間,是開心美好的。」


「為什麼以前我可以跟你分憂而現在卻不可以?」她說。


「誰說我現在有煩憂?」他仍在逞強。


「這裡跟這裡。」穎淳指著他的額角跟胸膛說。


「我投降了。」顯庭說不過穎淳,「你真會看透人家的心事。」


「開始後悔跟我在一起了?」穎淳問。


「從不後悔。」他堅定地說。


「究竟發生什麼事?」


顯庭只好把自己跟父親吵架一事說一遍。


「我沒心傷害你的‧‧‧我只想保護你‧‧‧」顯庭難過地說。


「是我不好,因為我的事,影響了你們父子的感情。」穎淳面色一沉。


「我就是擔心看到你這個反應‧‧‧所以才不想說出口。」顯庭說。


「其實,你沒有必要這樣做。」


「他只顧著自己的面子,從沒理會別人的感受。」


「你跟父母的關係本來很好,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出現而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。既然我無法達到他們心目中的要求,倒不如,在關係還未變差之前,我們做回普通朋友吧。」


「不行!絕對不行!」他斬釘截鐵地說,「連你也把我當作是兒戲了事?」


「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。」


「你有絕對照顧自己的能力,怎會成為我的負擔?」他說,「還是你對我沒信心?」


「但我卻沒有能力照顧你。」她說,「這才是你父親最擔心的地方。」


「為什麼要在意誰照顧誰?」他問,「要照顧一個人的起居飲食有何困難?自己不會煮食,請一名傭人回來不就行了嗎?我需要的,是一個能甘苦與共、目標一致、能相依一生的伴侶。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需要什麼。」


「你很傻。」穎淳輕撫著他的臉。


「傻人有傻福。」顯庭輕敲她的額角,「總而言之,我們之間是對等,並不存在任何強弱之分,我再不容許你輕言說分手。」


「那要看你的表現如何了。」穎淳笑著說。


「你總是喜以打擊我的自信心為樂。」他說。


「有那麼容易嗎?」


「要打動你的心才是最困難。」


「你又開始胡說八道,我才不跟你胡鬧啊!」穎淳笑著說,「話說回來,現在你跟父親的關係處於膠著狀態,你打算怎麼辦?」


「沒辦法了,唯有離家出走吧。」顯庭神色凝重說。


「不是那麼嚴重吧?」穎淳擔心著說。


「跟你開玩笑而已!」顯庭不忍心再捉弄她,「我是堂堂男子漢,自會找出解決辦法。父子間的爭吵,時有發生,你不用擔心。」


「但你要答應我,有心事要跟我說,我不想你左右為難。」


「怎麼我覺得這話似曾相識?」顯庭微笑著說,「那不是我經常跟你說的話嗎?」


「哪有!」


「總而言之,我們約法三章,彼此要坦誠相待,好嗎?」


他們便勾勾手指,有事要說出口,不再把心事埋在心裡。


 


 


 
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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