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味濃情(三十八)

終於來到了這一天。

 

這天對謝家上下而言，是一個特別的日子，皆因是柏禮、柏恆跟柏渝三小兄妹手挽著手一起上學的大日子。

 

柏禮早已習慣了天天上學的日子，唯獨柏恆跟柏渝彷彿一夜間長大了似的，穿上純白小校服的他們，拿著簇新的小書包，蹦蹦跳地等待著出門。就在他們擾攘多時，正準備出門之際，柏恆忽然甩開媽媽的手，直奔回房間，然後又走回門口。

「恆恆，你走來走去做什麼？」天麗問。

柏恆立即把手上的玩具車拿出來，揚在半空中，洋洋得意。

「好學生是不可以把玩具帶回學校的。學校內會有很多玩具給你玩嘛。」天麗解釋著說，可是柏恆只是不停搖頭。

柏渝看到哥哥拿著玩具，也跟著他，跑到床上去，把布娃娃強塞到書包裡。

「謝柏渝！」天麗開始火光，「媽媽已說過，不能把玩具帶回學校！快給我放回床上去！」

「不！不！我要‧‧‧」柏渝已抿著嘴，差一秒便哭出來，柏恆看到媽媽發脾氣，不敢吭半句聲，可是手上的玩具車仍是捉得緊緊。

「媽媽，算吧！」耀昌在旁安慰著說，他只希望不要在這大日子下，看著兒女哭哭啼啼地上學，「他們第一天上學，還沒有習慣，把心愛的玩具放在身邊也不難理解啊。」

「但是‧‧‧」天麗已被氣得七孔生煙，「小孩子要有規矩，不能想怎樣便怎樣啊！」

「一星期，給他們一星期時間吧！」耀昌輕掃著妻子的背，以平復她的心，「不要這樣緊張吧！禮禮以前上學時，你也沒這樣緊張過呢！學校有小朋友、有老師、有玩具，很快他們便會習慣下來，之後他們便不會再把它們帶在身邊了。」

「你說得真輕鬆‧‧‧」天麗一臉無奈。

「你這樣會嚇怕小孩子的‧‧‧」耀昌說，「讓他們輕輕鬆鬆上學去，有一個難忘的開學日，有一個美好的回憶，不是更好嗎？」

「真說不過你。」天麗臉上重展笑容，「好吧！只此一次，下不為例。」

「好了！柏恆、柏渝要乖，今天可以破例帶玩具。還不快快把它放進書包內？我們要出門了！」耀昌一聲令下，兩小孩歡天喜地把玩具放進書包裡，一同上學去。

 

到了校門外，兩個小朋友由本來興高采烈突然變臉，變得苦著口臉，淚珠幾乎奪眶而出。原來他倆一直以為上學只不過是由爸媽相陪著玩耍，縱使天麗跟耀昌已作了多番的「學前提醒」，然而，現在卻要跟爸媽分開，所以他們千萬個不情願，拚死拉著媽媽的手，企圖拉著她跟自己一同入課室，可是天麗卻用力跟他們抗衡著。

「媽媽不能跟你進課室啊。」天麗安慰著他們說。

「一起！入去！入去！」兩人楚楚可憐地哀求著，看著此情此景，令她想起柏禮第一天上學也是哭著找媽媽，看著三個孩子有著相類似的上學經驗，不禁搖頭失笑。

「哥哥跟你們也一樣要上學，不如由哥哥拖著你們一起到課室，好嗎？」天麗企圖甩開雙手，轉而叫柏禮拖著他們。

柏禮被弟妹突如其來的捉著雙手，左一個柏恆，右一個柏渝，顯得不知如何是好，越想甩開他們，越被捉得更緊，情況更變得混亂，甚至開始失控。幸好，這 時柏禮的 老師── 關 老師，從走廊走出來，看到柏禮拖著兩個穿著整齊校服的小朋友，好奇地問：「柏禮拖著兩位小朋友是誰啊？新朋友？」

「不！他們是我的弟弟、妹妹！」在老師面前，柏禮顯得格外精神。

「柏禮原來是大哥哥！還會照顧小弟妹啊！」 關 老師笑著說。

柏禮被老稱讚，馬上沾沾自喜，本來不願意拖著弟妹的手，現在反而把他們捉得更緊。

「小朋友，有哥哥陪著你們上學便不用怕了！」 關 老師俯身跟柏恆、柏渝說，「媽媽要買餅餅給你們作茶點，先跟媽媽說再見，待會兒下課時，媽媽便會帶著美味的餅乾給你們吃，好嗎？」

柏恆跟柏渝跟 關 老師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，可是由於她的笑容可掬、態度親切誠懇，因此，他們對她的戒心也驟然降低，加上拖著大哥哥，總算是有一個親人在旁，天麗跟耀昌總算能成功擺脫這個窘局，伺機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，頭也不回的走離課室，然後悄悄地躲在轉彎的位置，偷偷地看著他們三人的一舉一動。出乎意料之外，柏禮表現出哥哥的風範，而兩位小孩在哥哥的「照顧」下，竟然再沒有鬧彆扭，令他們大感安慰。

這時，能成功「擺脫」子女的天麗，本應高興才對，然而，才踏出校門，她便突然垂下頭，心情變得十分低落，鼻子一酸，眼角還滲出一絲淚光。

「你怎麼了？」耀昌看到妻子低頭不語，作出安慰。

「沒什麼。」她哆嗦著鼻子，「只是忽然覺得，他們三個好像突然長大了。在襁褓的日子，彷似是昨天的事。現在他們已開始有自己的圈子，不再需要我的呵護了。」

「傻瓜！誰說的？」耀昌笑著說，「他們只不過是上學而已，他們還需要你的照顧啊！」

「當他們還在我懷中的時候，我卻巴不得渴望他們早日能跑、能跳，現在他們真的會跑、會跳，我卻開始有點失落‧‧‧」

「你不應該失落，反而值得高興啊！試想想，你能把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教導得會走會跑，這成就不是很厲害嗎？而且，你教的不止一個，是三個啊！他們未來的路還需要你的指導才能成為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，所以你是功不可沒，不能沒有你呢！」

「你太會哄人了。」天麗破涕為笑。

「誰叫我家中有三個小孩天天給我作練習？哄人技倆當然比別人快三倍！」耀昌自豪地說。

「且看他們下課回家時，會不會哭哭啼啼吧？否則，到時候你便要更費勁去哄你的寶貝們了！」天麗挽著他的手臂說。

「他們盡得我真傳嘛！加上柏恆跟柏渝天生是一對，互相有伴，有他們互相陪伴在側，應該比當年柏禮孤獨一人更易適應校園生活。」

「說得也是。」天麗重展笑容，「不過，我怕他們在沒有我的管束下會打架呢。」

說罷，他們便手挽著手一同離開。

 

兩夫妻自結婚後，先是忙著籌備大排檔的事宜，及後一心專注事業，直到之後小孩們的出生，已令他們忙得不可開交，兩人獨處的時間幾乎接近零，更遑論在街上手拖著手過著二人世界了。這一刻，彷彿回到最初甜蜜的階段，兩人雖沒言明，也沒作出什麼特別行徑，但憑著捉得緊緊的雙手來看，當中的感情已經不言而喻。

 

「天麗，你口渴嗎？我去買支飲料給你吧？」耀昌忽然問道。

「不。我還可以。」天麗對耀昌的窩心表現，暖在心頭。

「但是我口渴嘛，不如你陪我喝一杯吧？」耀昌說。

「那好吧。」

「倒不如你在這裡等我，我轉頭便回來。」

「一起去不是更好嗎？」

「嗯‧‧‧不好。」耀昌有一絲猶豫，「你還是乖乖地在這裡等我吧。」

天麗對耀昌神神秘秘的舉動不以為然，只好言聽計從，乖乖地點頭答應。

 

過了一會，耀昌回來，除了手上兩支飲料外，還給天麗帶來驚喜。

「這個‧‧‧這個‧‧‧送給你。」耀昌神情靦腆地把手上的花束交給天麗，原來他剛才跟妻子閒逛時，途經一家花店，靈機一動，便為她買下一束花，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送出的花束；對天麗來說，也是她畢生以來，收到的第一束花。

「噢‧‧‧」天麗在毫無心情準備下收到丈夫買給自己的花，久久不能言語，只因她知道耀昌的性格，不是一個會作這些花巧舉動的人。

「不喜歡嗎？」耀昌摸摸自己頭顱，一臉茫然，「我知道我不會作這些事，從來也沒送過花給你，對不起呢。當我站在花店內，方發覺自己原是從來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類型的花，在花店內活像一個傻瓜一樣‧‧‧我不會選‧‧‧我叫花店老板給我介紹‧‧‧她說，女孩子多數喜歡玫瑰花‧‧‧但是我覺得你是與別不同的‧‧‧所以沒有揀選玫瑰花，反而選了向日葵。你在我心中，總是充滿陽光、活力，只要有你在的日子，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。」

「耀昌‧‧‧」天麗看著丈夫，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。

「近日看到你為子女開課事宜而四出張羅，緊張得連飯也沒多吃幾口，一直也不知道如何答謝你，這束花，就當作是我替子女們送給媽媽的禮物。」

「耀昌‧‧‧」天麗接過花束，更不理會途人的目光，擁進丈夫的懷抱裡，摟得緊緊。

「那是代表‧‧‧你喜歡？」耀昌再問。

「那有不喜歡的理由？」天麗笑著說。

「我怕你說我浪費金錢嘛。」耀昌低聲說。

「浪漫是無價的！而且，你這次的驚喜‧‧‧真的太驚喜了‧‧‧你何時變得這樣狡黠的？」

「為了家人開心，再笨拙的人也得想想法子嘛。」耀昌伸伸舌頭。

「古靈精怪！」

「但我目的達到啊！」

「目的？」

「對啊，就是為求紅顏一笑，而且，我是真的想謝謝你多年來對我的不離不棄，默默地在家庭及事業上給予我無限的支持。」

「傻瓜，我最傻就是嫁了給你！」天麗吻了他臉頰一下。

「就是傻得有道理！」

兩人相視而笑，攜手在街上漫步，然後回家。

 

 

~~~待續~~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