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味濃情(三十六)

吵吵鬧鬧、嬉嬉哈哈的日子，彷彿過得特別快，柏禮間中表現得像一個大哥哥，對弟妹寵愛有加，可是當他心情不佳時，便眼角也不看他們一眼。然而，話雖如此，在心底裡，他已慢慢接受身份上的轉變，行為上也較同齡的小孩懂事得多。

 

轉眼間，柏恆跟柏渝已滿周歲，跟一般小孩子一樣，開始喜歡爬來爬去，也可以扶著父母一步一步的走幾步。當父母跟小兄妹玩樂時，柏禮總想走上前來分一杯羹，爭著跟父母玩。兩個成人，經常要同時跟三個小孩子角力，少一點精力也不行。柏恆跟柏渝當然十分喜歡父母跟他們玩耍，可是，他們看來更喜歡與柏禮大哥哥一起玩耍。可能是由於他們兩兄妹跟柏禮的身型較接近，兩兄妹總喜歡黏著大哥哥，模仿著他的一舉一動，玩得高興時，三人更會扭作一團。由於他們自制能力有限、怕他們玩得過份而產生意外，因此當他們開始表現失控時，便要把他們分隔開，免得樂極生悲。須知說，在最興奮的時候把小孩子叫停，結果當然顯而易見──便是嘩嘩大叫、哭哭啼啼，淚水跟鼻涕混為一體。

 

雖然步履不穩，柏恆跟柏渝卻喜歡扶著沙發，爬到大哥哥身邊，但柏禮卻不太懂如何把他們接住，只能由得他們撲過來。曾經多次因為位置不準而撞過正著，痛得大家「沉靜」了數秒才懂得放聲大哭。

 

這天，他們三兄妹也如常在客廳中的地上玩著，柏禮從小書包中拿出一本書，一本正經地學著老師般，跟小弟妹說故事。柏恆跟柏渝一左一右的坐在他旁，柏禮用著他的「方言」，說得有板有眼，可是只有周歲多的弟妹，專注力有限，不消一會，他們便不願乖乖地坐下，相反，開始左右夾攻著柏禮，柏恆一手把書本從哥哥手上搶過來，接著柏渝便快速地爬到柏恆跟前，以小手在書本上比劃著，緊張起來，幾乎把其中一頁差點兒撕下來，氣得柏禮呱呱叫。柏禮為保書本，怕課本給弟妹弄得「四分五裂」，立即從他們手上搶回來，在拉拉扯扯期間，柏禮打了柏恆一下，令他嚎啕大哭，同時間，柏渝也不甘示弱，剛出了牙的她，最喜歡把東西放到口裡咬，看到此「混亂」的場面，也打入了戰團，在柏禮的腿上咬了一口，頓時留下了一個小牙印，柏禮痛極大叫。

 

「媽媽！媽媽！」柏禮高聲呼救，「妹妹咬我！」

「什麼事嘛‧‧‧」在廚房內忙著的天麗對柏禮的『投訴』已見怪不怪。

「妹妹咬人！」柏禮拿著已被捏得皺兮兮的書本，楚楚可憐地跟媽媽哭訴著，「你看‧‧‧書書破了！妹妹又咬我，我憎死他們！」

「給我看看‧‧‧」天麗放下手上的工作，蹲下身，細心地為兒子查看書本，「放心，沒有破損，只是弄皺了一點吧。」

「我不依，我不依！」柏禮跺著腳發脾氣。

「禮禮乖，弟妹少不更事，媽媽錫錫。」說罷她便在兒子臉上吻了一下，「來，乖乖地把書本放回書包裡。禮禮跟弟妹說故事，真是一個好哥哥，媽媽最痛錫你！不過，課堂上的書本，還是留待弟妹日後長大一點才跟他們說。現在跟他們說故事，用這些圖書便可以了。」她轉身在櫃上拿起一本兒童圖書遞給他。

「我不讀，不讀！」柏禮氣極敗壞，什麼說話也聽不進耳朵裡。

「禮禮是大哥哥，不會這樣容易發怒的。我找弟弟、妹妹跟你道歉，好嗎？」天麗撫著兒子的小臉說。

「媽媽騙人！他們還未懂說話，不會說『對不起』。」

「看，我們的禮禮哥哥真懂事！」天麗驚訝兒子竟然能說出這話，「不過，媽媽仍有方法要他們知錯，令他們說『對不起』。」

「怎樣？」柏禮一臉好奇，之前的怒火頓時全消。

「就是這樣了‧‧‧」說罷，天麗便一手抱起柏恆，要他在柏禮臉上吻一下，如是者，也抱起柏渝，柏渝也像知道自己觸怒了大哥哥似的，在他臉上用力地吻下去，三兄弟妹便「一吻泯恩仇」，柏禮臉上重見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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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逢到週末，柏禮總嚷著要外出玩，但是天麗要照顧著一對年幼的子女，分身乏術，只好由嫲嫲帶他到街上玩耍。

「我們到哪去好呢？」嫲嫲問。

「hum‧‧‧」柏禮模仿著大人般沉思。

「你不說去那裡，我們便回家去好了。」嫲嫲說。

「我們去找爸爸？」柏禮終於想到目的地。

「不好，爸爸工作很忙，我們不要去打擾他好了。」嫲嫲反對他說，「倒不如我們去公園盪鞦韆？」

「不好、不好、不好。」柏禮不停搖頭，「我要看爸爸。」

「但是‧‧‧」

「去看爸爸‧‧‧」

「好、好、好，我們去找爸爸，但是禮禮要答應嫲嫲，要乖乖地坐在一旁，不能四處走動。」對著孫兒的請求，作為嫲嫲的，總是言聽計從。

「好啊！」柏禮拍著手，興高采烈地拖著嫲嫲，一起到爸爸工作的地方去。

 

耀昌看到母親跟兒子一同前來，感到詫異。

「為什麼你倆會前來？天麗呢？」耀昌邊沖著咖啡，一邊問。

「她在家看著兩名小的。」母親說，「可是呢‧‧‧這位大少爺卻嚷著要找你啊。」

「真的嗎？」耀昌喜上眉梢，「不枉我這樣疼愛你！不過，禮禮，這裡人多很危險的，爸爸也忙著，沒時間跟你玩啊。」

「禮禮自己玩便可以啦！」柏禮以一貫大人的口吻回答著說。

「真的？一定要乖乖坐下來啊。」耀昌重覆說著。

「知道喇。」柏禮對爸爸的嘮叨，沒好氣的回答著。

耀昌便逕自回到工作崗位，繼續忙碌，柏禮跟嫲嫲便坐在一角，自顧地玩著手上的小汽車。

然而，人流越來越多，各人也忙得不可開交，耀昌母親眼看著兒子跟其他伙計忙得團團轉，便蠢蠢欲動，希望能多一雙手幫幫忙。

「禮禮，爸爸很忙，嫲嫲去幫爸爸，你乖乖地坐在這裡，千萬不要四處走動，知道嗎？」

「嗯、嗯。」柏禮單是看著牌檔內的人進出已經看得入神，比手上的玩具更吸引。

 

才坐了沒多久，柏禮已按捺不住，在各人不為意的時候，靜悄悄地離開坐位，小心翼翼地拿起水杯，走到一個客人面前放下。

「Oh，you give me a glass of water？」那人原是一個外國人，剛坐下來，還沒有人留意到他的存在，唯獨只有柏禮看到他。柏禮看到這個陌生人，竟然一點兒害怕的感覺也沒有，反而因為之前留意到牌檔內的人的一舉一動而作出模仿的行為，為他遞上一杯水。

「Wa~~ter？」柏禮學著他說。

「What a Good Boy！」那外國人看到如此精靈的小孩，不禁眉開眼笑。

這時候，耀昌發覺本應乖乖地坐著的兒子不見了，頓時焦急萬分，四處找尋之際，發覺一位外國人正像在低頭跟人說什麼似的，再細心一看，發覺對方正在跟自己的兒子談話，無比驚訝，但同時也吁一口氣，立即走上前去，一方面接回兒子，另一方面以為待慢了客人而跟對方道歉。誰知道，這位外國客人非但沒有責怪他，反而稱讚柏禮年紀輕輕便如此懂事、可愛。

「柏禮！你把我們嚇傻了！早已叮囑你不要四處走動啊！你真不聽話！」耀昌板著臉教訓他說，還打了他的小手一下，無辜的柏禮，不知就裡，便嘩嘩大哭。那外國人看到此情景，便急忙地向耀昌解釋。可是耀昌英文水平有限，未能明白對方在說什麼，變成大家雞同鴨講，情況一片混亂。幸得一位坐在一旁的好心人幫忙翻譯及解釋，耀昌才得以明白那外國人所說的話，以及兒子離坐的原委。

 

把客人安頓下來，耀昌便回頭哄回兒子，可是柏禮從出生以來，也未被爸爸打過小手一下，這麼一來，柏禮受了驚嚇，無論如何呵哄他，也不得要領，對爸爸不瞅不睬。嫲嫲對自己忽略了孫兒，差點兒發生意外而顯得一臉自責，可是耀昌卻沒跟她說什麼而感到更加內疚。

「耀昌‧‧‧我‧‧‧」耀昌母親欲言又止。

「媽，放心，也不用擔心。」耀昌安慰著她說，「不關你的事，我只是怪自己沒好好看顧著兒子，就此而已。不過，柏禮的表現，的確令我另眼相看，想不到，他年紀小小，已有照顧別人的能力，只不過，他年紀尚幼，萬一不幸被熱水燙傷了，後果可是不堪切想。」

「他有著你小時候的影子。」母親娓娓道來，「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，不用怎樣教你，你已會倒茶給叔叔、伯伯等長輩，逗得他們不知多高興，還給你買了不少玩具呢！」

「真的嗎？」耀昌聽著母親訴說著自己當年的小趣事，緊皺著的眉才得以放鬆，「柏禮果然深得我真傳，虎父無犬子。」

「不過，跟他相比，柏禮比你精靈得多了。」兩母子相視而笑。

 

回到家，柏禮立即擁進媽媽的懷抱內撒嬌，天麗對兒子這天的特別黏身感到奇怪。忽爾，他拿著自己的小水杯，走到她跟前來，用英語跟天麗說「water」，天麗大感詫異。

「禮禮很棒，連water也懂啊？」天麗說。

「是哥哥教的。」柏禮細聲地說。

「哥哥？那一個哥哥？」天麗不明所意。

「是一個大哥哥。」柏禮不懂如解釋。

「大哥哥教你英文，你有沒有跟對方說『謝謝』呢？」

「嗯‧‧‧沒有啊。」柏禮搔搔頭顱。

「那麼下次再遇上大哥哥時，要跟對方說『謝謝』啊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

「禮禮今天很乖，看，爸爸買了什麼禮物給禮禮？」耀昌甫入家門便說，可是柏禮卻只懂躲在媽媽身後。

原來耀昌自覺今天錯怪了兒子，兒子也因此而惱了自己，便在下班後為兒子選購玩具。

「來嘛，禮禮跟媽媽一同把禮物拆開，看看爸爸買了什麼回來？難道是‧‧‧布娃娃？還是‧‧‧餅乾？」

「不是喇！」柏禮看到禮物後笑逐顏開，之前的不歡一掃而空，「是車車！」

「禮禮真的很厲害啊！連爸爸買什麼也知道！」耀昌笑著說。

「收到車車，禮禮要怎樣？」天麗在旁細聲地說。

「謝謝‧‧‧爸爸！」柏禮吞吞吐吐地說。

「還有呢？」天麗再問。

柏禮便乖乖地走到爸爸跟前，在他臉上吻了一下。

「禮禮真乖。」耀昌回贈兒子一個吻，「禮禮不生氣了？」

柏禮一臉滿足地拿著新玩具，搖搖頭。

 

小孩子就是有這樣的優點，好壞心情也一一放到面上，但不消一會，也會因著很小的事情而變得開懷，怒氣隨著空氣消失得無影無蹤，沒半點「隔夜仇」。

 

 

 

~~~待續~~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