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12月13日星期日

甘味濃情(四十)

或許是前一晚玩得太瘋狂,三個小孩興奮得夜夜未眠,即使最後在父母的呵哄下勉強入睡,然而,在午夜夢迴時,仍是因著噩夢連連而輪流驚醒。好不容易才把其中一個哄入眠,卻又到另一個嘩嘩大哭。可憐的耀昌跟天麗,既未能安心睡覺,同時卻要輪流安撫著子女,即使再睏也要硬撐著。耀昌為免天麗太勞累,著她先行小睡一會,同時間,天麗也怕耀昌整夜不眠而影響第二天的工作,同樣著他先行上床就寢,兩夫妻同時為了對方著想而堅持己見,最後大家只好放棄休息的機會,一起照顧著小孩。


 


耀昌雖然幾乎整夜也沒好好的睡過,可是卻出奇地精神,因此他決定比平常早一點出門,為早上的牌檔作打點。


「我還是早一點回去牌檔好了。」耀昌打了一個呵欠。


「你整夜未眠,倒不如先小睡十五分鐘吧?到點時我才把你叫醒吧!」天麗說。


「不用了。現在清晨時分,空氣特別清新,就當作是難得的晨操吧!」耀昌伸伸懶腰。


「你看你,已經疲態畢現了,還想跟隨人家做晨操?」天麗細聲地說。


「我體能絕不比那些耍太極伯伯差啊!」耀昌立即抖擻精神。


「你再嘮嘮叨叨的話,就比耍太極的伯伯更長氣了。」天麗沒好氣地說,「清晨時分格外清涼,別忘了穿外套啊。」


「知道了。」


 


耀昌便一個人獨自上路,在黎明劃破夜空前,街上昏暗無光,只有微黃的街燈影照在街角,一個人在街上走著,顯得份外淒清。涼風一吹,耀昌拉一拉衣襟哆嗦著,低下頭急步向前走。


 


甫走到牌檔前,本來眼睛半開合的他,卻被眼前的景況嚇呆了。


 


牌檔前的地面滿是玻璃碎片,用來關牌檔的木板也有一大片紅色油漆,油漆潑得一地都是,耀昌呆若木雞地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牌檔變成如斯田地,驚訝得半响說不出話來。


「發生什麼事?」耀昌禁不住問自己,可是環顧四周也空無一人,有誰能給他一個答案呢?


沒多久,牌檔的其中一個伙計言仔也徐徐到達,他看到牌檔的情況後,表情跟耀昌昌的不遑多讓,也是呆立當場。


「昌哥,發生什麼事?」言仔戰戰兢兢地問。


「我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‧‧‧」耀昌似乎還未能接受眼前的現實。


「是不是你開罪了什麼人?」言仔細聲地說。


「那有可能!」耀昌不理會是否對旁邊住宅造成騷擾,在寂靜的街上大聲駁斥道。


「我‧‧‧我不是這個意思‧‧‧只不過,這樣情況,很難不令人有這樣想法啊!」言仔嘀咕著。


「現在該怎麼辦?」耀昌亂了方寸,不知如何是好。


「我也不知道啊‧‧‧」言仔本是一個沒主見的人,被老闆一問,更加不懂如何是好。「不如,我們到警署報案吧。」


「報案?會不會很麻煩?元兇也很難找出來吧?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‧‧‧」耀昌說。


「那麼,我們仍繼續開檔嗎?」言仔問。


「就當作是自己倒楣,是人家的惡作劇吧。」耀昌無奈地說,「先把玻璃碎清理好,試試把油漆抹掉,繼續準備開檔事宜,不要把客人嚇著。」


「知道,昌哥。」言仔轉身便拿起掃帚清理。


 


這天對耀昌而言,是倒楣的一天。好不容易才過了一天,可是他的心情也不見得有好轉,食客看到他有別於平日言談甚歡的樣子也紛紛向他問好,但他卻似有難言之隱,只好唯唯諾諾地推說著是由於睡眠不足而導致精神不振,食客們對此深信不疑。


 


回到家中,耀昌把早上發生的事跟天麗一五一十的說一遍,天麗聽罷後非常擔心。


「怎會發生此等事?」天麗害怕得幾乎哭出來。


「從今早到現在,我已問了自己這問題數十遍了,我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‧‧‧」耀昌憂心忡忡地說。


「會不會你在無意中開罪了什麼人?」天麗試圖想著十萬個可能性。


「不會的!」耀昌斬釘截鐵地說,「應該‧‧‧應該不會吧。」耀昌開始猶豫。


「要是沒有開罪人,又怎會有人跟你開這樣的玩笑‧‧‧」天麗問。


「當作是自己倒霉吧。」耀昌無法解釋,只好怨自己運氣不夠。


「我們需要報案嗎?」天麗不知如何是好。


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或者,只不過是有人胡鬧而己。」耀昌自我安慰著。


「但願如此。」天麗仍是不太放心,「你事事要小心,不要強出頭,總而言之,萬事要小心啊。」


「放心吧,我問心無愧,應該沒事的。」耀昌反過來安慰著妻子。


 


事實上,這次的搗亂,好像只是一次意外,自此以後,彷彿回到昔日的平靜,大家也把這事漸漸淡忘,除了天麗夫婦及言仔外,其他人也不知道曾有這事發生過。


 


可是,正當大家回復當初的和諧生活時,同時也再次泛起了小漣漪。


******


三星期後的星期一早上,耀昌如常地在清晨上班,在街角遇到兩個年約二十歲的年輕男人,坐在路邊閉目養神,但看真一點,其實是兩名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漢,口中不時唸唸有詞,在他們身旁,更有一罐油漆。


「你們在做什麼?」耀昌大聲喝道。


「嗯‧‧‧嗯‧‧‧」他們已經醉得不醒人事,喃喃自語。


「你們在做什麼!」耀昌重申一次,可是,對著此等醉漢,再問也是徒然。


「站起來!」耀昌從沒這樣大膽過,雙手揪起其中一個男人,大聲斥喝著,可是他仍是不為所動。


「為什麼你要這樣做!為什麼!快說!」耀昌繼續追問,聲浪幾乎響遍整條街道。


那男人仍是呢喃自語,對耀昌的追問不瞅不睬。


耀昌再也按捺不住,從水喉中盛滿一盤水,直往那兩個男人身上淋下去,他們彷如當頭棒喝,從迷糊中清醒過來。


「幹嗎把我淋濕?你瘋了嗎?」其中一個男人如獅子吼般大罵。


「你才是瘋子!」耀昌不甘示弱,「喝酒已經不好,喝得爛醉如泥更是不該。無緣無故的在我牌檔搗亂,究竟我有什麼地方開罪你?」


「我就是喜歡!」另一個男人說,「我看你能怎奈何!」


這話可給耀昌火光了,他揪住男人的衣襟,往他的胸膛搥下去。


但當耀昌打在那男人身上時,他便知道自己太衝動了,立即放下手,後退了兩步。


「我不明白我有什麼地方把你們開罪‧‧‧為何要破壞我辛苦建立的牌檔‧‧‧」耀昌已把激動的情緒化為無奈,無奈得只懂問著同一條問題。


「我們報警吧!」言仔從後走上前來說。


其中一個年輕男子,一聽到「報警」二字,態度立即改變過來,之前目中無人的氣焰通通消失。


「我們也只是一時貪玩,酒醉後覺得四處潑油很刺激,我們是無心的,請不要報警好嗎?」那個穿著入時,樣子傲慢的男人說。


「我才不怕,喜歡報警便悉隨尊便!我進出警署的時間,比你到百貨公司閒逛的日子還要多!」另一個男人仍是宿醉未醒,態度囂張,不可一世。


「你‧‧‧!」耀昌氣憤得說不出話來。


「偉,不要再亂說話!我們已闖了大禍,我們還是跟人家道歉吧。」第一個男人說。


「先生,先生,我是第一次的‧‧‧請‧‧‧請不要報警‧‧‧好嗎?我跟我朋友不敢了‧‧‧」那男人哀求著耀昌說。


「昌哥,你真的就這樣作罷?」言仔不憤說。


「我想他們也知錯吧‧‧‧」耀昌有一絲動搖。


「對啊,對啊,我們知錯了‧‧‧」那男人一聽到耀昌態度軟化,立即點頭和應著,轉身跟他的同黨說,「還不快跟人家道歉?」


那人不情不願地說出「對不起」後,便繼續嘔吐大作。


「好!這次我姑且饒恕你們二人,從此以後,我不要看到你們再到街上搗亂生事。」耀昌義正詞嚴地告誡他們,「年輕人,酒能亂性,你們還少喝一點酒吧。不要作這些無謂的事,努力工作,不要浪費時間、青春。」


「我們只是同時間失意於工作、愛情,一時感觸,才相約出來舒緩一下心情,怎知道越喝越多‧‧‧」


「喝酒不能解決問題,反而會製造更多問題,還是積極面對自己的問題才是上策。」耀昌語重心長地說。


「我們只是一時衝動‧‧‧」他重複地說,一臉歉疚。


「希望你們真的可以從新再次站起來‧‧‧」耀昌說,「人生總會遇上很多問題,我們要設法把它們解決,知道嗎?」


「我一定會記著的,我們衷心感謝你既往不究,我一定會好好的勸解我的朋友。」他再三答應耀昌。


「回去好好休息吧。」耀昌揮手示意他們離開。


「昌哥,你真的就此了事?」言仔不明。


「他們還年輕,我不想他們因一時的莽撞行為而令他們蒙上不能抹去的烙印。就給他們一次改過的機會吧。」耀昌說。


「要是他們不改過呢?」言仔問。


「再犯的話,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。」耀昌一臉嚴肅,「我絕不容許有人肆意破壞我辛苦建立的牌檔,一個也不可!」


「要數世上的好人,昌哥你可是其中一個。」言仔由衷地說。


「好人並不代表是懦弱的人,我也有自己的底線。」耀昌說,「希望他們真的知錯吧。」


「但是他們仍是醉醺醺的,會不會當他們酒醒過後,什麼也想不起,又會重蹈覆轍?」


「看來那年輕人還是挺受教的,我信自己的眼光,就給他們一次機會吧。」


「昌哥‧‧‧」


「好了,已經耽擱了很多時間,我們還是快點準備開檔吧。」


「知道,昌哥。」


 


 


 


~~~待續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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