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味濃情(五十三)

升上中學的柏禮，對新學校、新同學、新環境充滿著好奇，同時也產生著一種莫名奇妙的不安。他嘗試努力投入校園的生活，可是卻挫折連連，昔日稚氣天真的笑容，也隨著繁重的功課而一併消失。

 

耀昌跟天麗看到兒子近日總是心事重重，擔心他壓力大而不懂放鬆，因此，只要一有時間，他們便會嘗試開導兒子。

「近日功課很繁重嗎？」耀昌進入房間，拍拍兒子的肩膀。

「嗯，還可以。」柏禮簡單地回答。

「有沒有參加什麼課外活動？」耀昌繼續嘗試打開話匣子。

「來來去去還不是那些球類活動吧。」柏禮沒精打彩地說。

「倒不如我們兩父子一同去打球吧？」耀昌提議著。

自從柏禮升上小學後，加上牌檔的生意繁重，耀昌跟兒子到公園耍樂的機會越來越少。現在升上初中，反而有機會跟爸爸一起打球，令柏禮驚訝得幾乎合不上嘴。

「你跟我去打球？」柏禮不太相信。

「對啊！只是我跟你！」耀昌輕聲地說，「留下柏恆跟柏渝給媽媽，讓媽媽督促著他們做功課好了！」

「真的嗎？」柏禮喜出望外。

「天麗，我跟柏禮外出一會兒。」耀昌跟天麗說，然後轉身向一對子女說，「你們乖乖地做功課，待會兒我買冰淇淋回來給你們。」

「你們去那裡？我也要去！」柏渝不想做功課，想跟他們一起外出玩樂。

「我跟你哥哥去買參考書。」耀昌說，「誰叫你不快點把功課做好？現在想一併帶你們外出買圖書也不行了。」

「爸爸‧‧‧」柏渝蹶著嘴，一臉失落。

「好了，專心一點吧！你看柏恆多乖巧，沒吭半句聲呢！乖乖留在家，爸爸跟哥哥很快便回來。」

說罷，他便帶了柏禮出外。

「爸，你剛才說謊啊！」才關上門，柏禮才敢說。

「爸沒說謊，我只是沒把句子完整地說完而已。」耀昌腦筋一轉，「我們先去打球，然後去買參考書，好嗎？你不是說要買一本書來作讀書報告嗎？」

「對啊！」柏禮如夢初醒，「你為什麼會記得？」

「因為你是我的兒子，你說過的話，我全放在這裡。」耀昌指指自己的心房，「可是，我發覺你並沒有事事跟爸爸坦白，我不知道你這裡在想什麼。」他指指柏禮的胸膛。

柏禮沉默了一會。

「是不是在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？被人欺負？」耀昌繼續問。

「其實‧‧‧也沒有什麼特別事。」柏禮嚥下口水，「只是，我發覺有點力不從心。」

「力不從心？」耀昌不明。

「班中的同學，全是精英，跟自己相比，自己好像無論如何努力也未能像他們出眾。」柏禮終於把心事說出來。

「是不是爸媽給你太大壓力，令你透不過氣來？」耀昌開始擔心。

「不是。只是我怕做得不夠好。」柏禮說，「以前我拿九十分，自覺成績已不錯，但現在，九十分卻不是什麼一回事，我要拿一百分才能達標。」

「能拿到一百分固然好，然而，即使只有九十分也不代表你能力不逮。你不用跟其他人比較，只要你曾付出努力便無愧於心。成績是給自己看，而不是向別人交代。當然，爸媽給你供書教學，目的也希望你除了學會做人處事之道外，還能拿到好成績，他日能成才。」耀昌輕撫柏禮的頭，這時他才發現，身旁的兒子，原來已不知不覺地長高、長大了。現在的柏禮，跟耀昌差不多高，幾乎可以平排而行，這時，他才驚覺時間的飛逝，感受良多。

「有誰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拿滿分？不過，他們更希望子女笑容常掛在臉上，做個開心快樂人。」耀昌說，「拿得好成績，卻換來滿臉愁容，又有什麼意思？」

柏禮似懂非懂的點頭。

「我們去打球吧！」耀昌說。

「我們沒把球帶出來啊！」柏禮說。

「買一個新的便成了，不是嗎？」耀昌笑著說。

買了籃球後，兩父子肩並肩的在球場內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。

 

說也奇怪，自從跟爸爸打了一場比賽後，柏禮好像開竅似的，再次變回昔日開朗的男孩。只要當他遇上壓力而令他想不通、無法呼吸時，他便會帶著籃球到球場，以射球方式來發洩心中那口悶氣。有時候，當他到球場時，發覺球場擠滿了人，再沒有一絲空間給他發洩時，他便會轉到琴行不停地彈奏樂章，整個小房間充滿著琴鍵發出來的琴聲，把他內心的不安全都掩蓋掉。

 

這天，球場再次擠滿了人，他只好帶著籃球到琴行練琴。正當他準備推門內進，冷不防被人從後拍了一下，嚇得他連手上的籃球也捉不住，滾到地上去。

「誰啊？」柏禮把滾到遠遠的籃球追回來，轉身抬頭問。

「是我啊‧‧‧梁采兒啊！」采兒自從四年級下學期搬家後，跟著轉校，彼此已差不多有三年時間沒見過面。眼前的梁采兒，束著一把黑溜溜的長髮，掛上一副眼鏡，比當年離校時長高了不少。要不是她主動上前跟柏禮打招呼，他也未必能把她認出來。

「采兒？」柏禮凝視著眼前的少女，頃刻間才能從她的眼神中把她認出來。「你變漂亮了！我差點兒不能把你認出來呢！」

「你‧‧‧也變高、變‧‧‧帥了！不過，好像我比你還要高出‧‧‧一吋呢！」采兒笑著用手比較兩人的高度。然而，看著昔日的兒時玩伴長大並出現於自己眼前，感覺既親切又陌生，有一絲說不出的奇怪感覺。

「所以我才要打籃球增高嘛！不需要多久，我會比你高很多的！」柏禮不堪被采兒取笑。

「好、好、好！等著瞧吧！」采兒咯咯大笑，「但你現在拿著籃球到琴行，你是否走錯地方？」

「我本是打籃球‧‧‧但沒場地‧‧‧便練琴好了！」柏禮結結巴巴地說。

「柏禮，你把我弄糊塗了。」采兒拍拍前額，「我聽不明白你說什麼啊。」

「這‧‧‧這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給你解釋清楚。」柏禮不好意思地說，「等一等‧‧‧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？你不是已搬了家嗎？」

「對呀！我又搬回來了！」采兒聳聳肩，「之前住的地方要拆卸重建，爸爸說，與其要再找屋子，倒不如搬回這區，可以跟爺爺嫲嫲住得近一些，方便照顧他們。」

「原來如此！我們又可再次成為街坊、同學了！」柏禮說。

「誰說我們會成為同學？我讀的是女校啊！」采兒笑得更大聲。

「噢‧‧‧噢‧‧‧」柏禮頓時尷尬得面紅耳赤。

「不過，我們是舊同學，是鐵一般的事實嘛！所以我們仍是好街坊、好朋友！」采兒連忙解釋。

「對對。」柏禮搔著頭說，為免尷尬，他立即轉移話題，「你也在這裡學琴嗎？」

「對啊！不要看我大情大性，我彈琴時，可是十分溫文儒雅呢。」采兒雙手放在半空，在空中彈琴。

「我們豈不是可以一起合奏？」柏禮說。

「我才不作這樣老土的事啊！」采兒甩甩頭，連忙拒絕，「待你考取到八級鋼琴時，我或許會考慮一下。」

「我‧‧‧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，我也不會這樣老土！」柏禮胡扯著。

「我們還是快點入內練琴吧！」采兒看看手錶，「否則，你不知到何時才能考到八級鋼琴啊。」

「你也別彈得走調，我會來取笑你的！」柏禮向她作了一個鬼臉。

「你也是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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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柏禮，為什麼近日下課後總是遲遲未回家？」某天，天麗待柏禮下課回家後問他。

「學校有課外活動嘛！」柏禮答道，「加上，我也要練琴啊。」

「要不要減少一點課外活動？我怕你沒時間放在學業上。」天麗擔心著說。

「不用、不用，我會妥善安排自己的時間，不用擔心。」柏禮說。

「還有，為何你好像變得又瘦又黝黑了？每次下課回家，樣子也累得要死似的。」天麗繼續追問。

「我常打球做運動嘛。」柏禮支吾以對，「媽媽，我想‧‧‧我想‧‧‧我可不可以有零用錢？」

冷不防兒子有此一問，令天麗一時語塞。

柏禮、柏恆、柏渝一直以來是沒有零用錢的。父母會因著當天在學校的使費而作出「配給」，因此他們不像其他同學般，在小息時可以到小賣部買零食。天麗一時忘記了柏禮已是一個中學生，或多或少也要開始給他一點零用錢，培養他理財的觀念。

「媽媽真大意，差點忘記了你已長大，是時候要學習理財。」天麗說，「要是我給你零用錢，你會如何安排？」

「我想‧‧‧我想買一部鋼琴。」柏禮說。

「你知道鋼琴的價錢嗎？」天麗問。

「我知道一部鋼琴很昂貴，所以我會慢慢地儲錢。」他滿有自信地說。

「可能你要儲很多年才買到啊！」

「不要緊，到時候，我便可以跟柏渝一起在家中彈奏樂曲給你及爸爸聽。」

「難得你有這信念，好吧！從明天開始，媽媽便給你零用錢，千萬別令我失望啊。」

「謝謝媽媽！」

自此，柏禮便把媽媽給他的零用錢好好儲起來，有時候，他為了節省多一點，更會放棄坐車回家，徙步走回家，一方面可省下車資，另一方面，把步行當作是運動之一，故此，才過了一個學期，他的膚色越見黝黑結實。

 

 

 

~~~待續~~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