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道彩虹(30)

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，看著黃啟朗因為兄長入獄之事而消瘦，作為他的朋友，未能幫上忙，只能在他身旁默默地支持他。縱然他沒有把心事宣諸於口，但在眉宇之間，他已把那份矛盾的心情表露無遺，他既想為哥哥出一分力，但卻明白黃啟日倔強的性格，是不容易屈服及輕言接受他的幫忙及關心，他為此而感到十分苦惱。

 

「你打算何時去探望黃啟日？」我知道黃啟朗十分掛念在獄中的哥哥，只好開腔問他。

「不去了。」他輕輕地說。

「是你的真心話？」我問他。

「難道你認為哥哥會在這個時候接見我們嗎？」他反問。

「你還沒有試過，怎會知道結果？」我駁斥他說，「他現在正處於最孤獨無助的時候，要是連你也放棄他、不關心他，他只會繼續墮落下去！你不是希望他能重新做人嗎？」

「他死性不改‧‧‧」他木然地說。

「要是這真的是你的真心話，我也不強人所難。」我不得不以激將法來挑起他心中的真感覺，「我自己一個人去好了。」

「澄澄‧‧‧」他把我叫住。

「我們一起攜手把他變好吧。」我鼓勵他說，「一次不行，便兩次；兩次不行，便三次。我總不相信，他不會被我們的真誠所感動。」

「澄澄，謝謝你。」他說。

「我們之間，還需要道謝嗎？」我笑著對他說。

忽爾，空氣中彌漫著一陣尷尬的氣氛。

「我們還是計劃一下何時探望黃啟日吧？」我企圖打破沉默的局面。

「嗯。」

 

我們相約在某一天一起到監獄探望黃啟日。

 

一如所料，當我們完成登記程序，等候前往接見室時，卻得悉黃啟日拒絕接見我們的消息。雖然早已預料會有這一刻，但當從懲教職員口中親耳聽到這消息，仍是有說不出的氣餒。我們多番向職員請求，希望他們能額外開恩，可是，他們重申，不是署方不容許囚犯跟親友見面，而是囚犯拒絕接見的話，他們也不能勉強對方的意願。我們只好帶著失望的心情離開。

「早說他不會見我們的。」黃啟朗說。

「我們嘗試多幾次，他可能會被我們感動的。」

「澄澄，別浪費時間吧。」他說，「你既要忙著上班，我也要忙著做功課及考試。無論我們再前來多少遍，最後也只是跟現在一樣，吃著閉門羹。」

「跟你說過多少遍？別這樣快下結論啊！」我指責他說，「你不喜歡前來的話，隨便你吧！但我會繼續前來的！」

「這又何苦呢？」他對於我的堅持，不是不感動的。

「有我相伴，你還怕什麼？」我問。

「對‧‧‧」他終於改變初衷。

 

接下來的每一個星期，我也跟黃啟朗到監獄去，希望能有一刻感動黃啟日，可惜，最終也是事與願違。直到一個月後，黃啟日終於答應跟我們見面，令我們既驚且喜。

「哥‧‧‧你怎麼了？」隔著一道玻璃窗，黃啟朗慢慢地吐出這句話。

「還可以怎麼了？」黃啟日一眼也沒有看過我倆，只顧把玩著手指頭。

「黃啟日‧‧‧」我也跟著向他問候，「你消瘦了。」

「難道在這裡是度假嗎？你不是白痴得以為我會長胖長肉吧？」他訕笑著說。

「對不起‧‧‧」在他面前，我顯得極度無知及愚昧。

「你又沒做錯事，幹嗎跟他道歉？」黃啟朗問。

「我‧‧‧」我一時間答不上口。

「好了！你倆說夠了沒有？」他插嘴說，「你們真煩啊！每星期也來，我已經多番拒絕你們，你們仍是死心不息。現在看到我這副死相，死不了，可以安心回去吧？」

「哥，你知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的。為何你總是以這樣的態度對待我們？」黃啟朗說。

「我可沒有強迫你們前來，是你們主動給我機會罵你們的，你們自討苦吃吧！」黃啟日不屑地說。

黃啟朗激動得緊握著拳頭，我只好按著他的手，避免發生衝突。

「你忍受一下吧，一年時間很快便過去，到時候，便可以從新做人。」我一邊按著黃啟朗的拳頭，一邊跟黃啟日說。

「這裡困不了我的，我終有一天會重出新天的。」他仍是死性不改。

「我先走了，下次再來探望你。」黃啟朗強忍著內心的怒火，還沒有到達探訪限定時間，他便決定先行離開。

「別浪費時間，下次別來了。」黃啟日輕描淡寫地說。

 

屢次吃閉門羹，這次終究能跟黃啟日見面，應該稱得上是如願以償，理應感到高興才對。然而，萬料不到，跟黃啟日見面後，竟然令大家的心情更沉重。

「早已料到有這一刻，我早說不來了，你看他那副嘴臉，真是討厭！要不是被那道玻璃窗阻隔著的話，我真想揍他一頓！」黃啟朗咬牙切齒說。

「你何時變得這樣衝動？」我知道他是出於「愛之深、責之切」而已，因此未敢過分斥責他，「你細心想想，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天已是一大進步嗎？他竟然願意接見我們啊！我們的心思，並沒有白費的！」

黃啟朗只是眼睜睜的看著我。

「黃啟日再倔強，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。他需要家人朋友的關心，現在有你來關心他，他不是感覺不到的，他只是不輕言表露出來而已。」我說，「你看，他那些所謂的『兄弟』，有沒有前往關心及探望他？沒有啊！那些所謂的情義，只是建基於金錢及權勢之上，利益當頭，當然稱兄道弟。大難當前，便會雞飛狗走，作鳥獸散。人情冷暖，就是如此。」

「看來，這世上只有你會待他這樣好。」黃啟朗搖頭說。

「不止我，還有你啊！」我指著他說，「你跟他，其實是挺相似的。你們兩兄弟，同是倔強自我的人，不善於表達自己情感，因而才會產生難以化解的誤會。」

「你這樣是在曲線數落我嗎？」他終於展示出一抹笑容。

「你不能否認啊！」我也笑著說。

 

跟著，我們每月也會前往探望黃啟日兩次。雖然他仍是冷淡對待我們，有一句、沒一句，然而，只要他再沒有拒絕接見我們的話，對我們來說，這已是一大進步了。

 

 

(待續)